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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淝水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
臣闻天意之不祐夷狄,甚昭然也。
苻坚养兵于秦中者几三十年,一旦驱之南下,欲以并吞吴会
岁星所在,辄冒而攻之,虽苻融、石越争以「晋室无衅,天命未改」为言,而哆然莫之恤。
贼虽无强天厚地之势,何其毒之至此,以起金行之绪于江东乎!
观其百万之师,直压吴境,顾谓大江之流投鞭可断,而谢玄、牢之才可以铁骑蹂杀之,志则夸矣。
淝水之北岸,兵始一交,而苻融之首已即就擒,继而苻坚挟伤亏之翼以潜遁;
而全师溃散,相与枕籍于淝水之中,吴江之流不断,而淝水之流则断。
当此之时,八公山上,一草一木皆为人形,而淮、淝以北,风声鹤唳,皆晋师喧呼驱逐之声也。
淝上之捷,庸可以归之谢玄等辈之英锐,而草木风声之异,亦岂等所能为哉?
观此,则知苻融之一麾,朱序之一喝,皆造物阴有以启之。
天之祚晋而不祐夷狄,盖如是其昭然也,晋之君臣所以敕天之命而驱除夷狄者当如何邪?
且坚之遁自淮、淝也,归未及关而慕容垂叛之,既及关而慕容冲叛之,一时英雄迭起,而为肘腋之祸。
天之所以厌父子,不但淮、淝之一败也。
晋之君臣,尝试睥睨一世,此乾坤何等时邪?
吴江之水以洗关河嵩洛之腥秽,其不在兹时乎?
谢安乘此之衅,出广陵以指授,而谢玄受安之命,进彭城经略,于是分遣诸将,以收复旧封。
涡、颍既定,而三魏复降,东至于鄄城、广固,北至于碻磝、滑台,王师所至,旋即破灭、兹又可以卜天心之喜也。
然晋师之所经行,类皆苻氏之所不守者,而关中则不进讨,丕在邺中则不力攻。
方丕之与慕容垂相抗也,丕军粮竭,进退路穷,而慕容垂亦以岁饥众溃,退保中山
坚之与慕容冲相持也,关中大饥,坐而受窘;
亦以锐锋屡挫,智力欲惫。
此两虎皆毙,而一刺可以两得之时也。
使安于此命谢玄彭城之军,而率刘牢之、刘龚等,因黎阳之胜,以捣邺中;
朱序洛阳之军,而率桓、石、虔、滕、恬之等,入涵、潼之关,以攻陕右,则一举而关之西、河之北,悉皆归晋之版图,而奉晋之正朔矣。
奈何徘徊于兖、豫之间,竟不能过关踰邺,以图混一,而乃今日运米于枋头以济苻丕之饥,明日率军于关陕以为苻坚之助。
淝水之师,百万并进,此其志欲何为?
幸而天败,粮尽力屈,不奋力以剿除之,而尚可为之助也邪?
盛德之事,固不应于请讲也。
谢安父子乃举国之大雠以付相忘之域,致使西羌、鲜卑之种反徐起而攻之。
南渡之旗未卷,而鲜卑之祀已复;
项城之垒犹在,而西羌之业已成。
兵彷徨久之,竟无以措其手足,而甘自引归,淮、滁、寿阳之镇各还其本来面目,而无所增损。
则是淮淝之战,端为西羌、鲜卑驱除乌雀也。
自今观之,其一破百万,非所以为晋人贺,而乃所以为鲜卑、西羌之贺,不亦深可怜哉!
说者以为是役之无成,乃会稽道子奸谄擅权,而不恤国事,故托之征役既久,以召王师之归,而不知量宜旋旆,解甲息徒,则亦安之本志也。
观安之受命出征,而东山之志始末不渝,往往形之言色。
此岂锐于驱除,而身胆碎裂,无所顾惜之人哉?
大抵安之出相江左镇静之谋多,而经画之谋不多;
抚绥之功胜,而征伐之功不胜。
谢玄之请问筹略而了无所言,桓冲之请益兵卒,而一无所授,徒欲外示閒暇,以侥幸大敌之不我攻而已,非以为灭敌之计也。
故淮淝之役,虽天启兴运,贼徒清散,而乃彷徨中原,坐观鲜卑、西羌之成败,竟以无攻失律而班师。
曾谓谢安之复晋,乃不如慕容垂之复燕也欤!
之在秦,以失国之雠,噬脐悔恨,求欲以奇祸中之而未能也,一旦苻坚起南伐之志,举国以为不可,而力赞其行,盖欲伺坚之败而乘其衅也。
及淝水之战,百万之师悉皆溃散,而一军独全,盖欲幸坚之来而徐图之也。
唐太宗谓坚之入军为中垂之计,先定于中者如此,岂意安之于晋当未战之初,曾无先定之规,而既战之后,了无善后之计也。
欲充类尽义而言之,则谢安之清谈废物,即王衍之流。
使不败,当作谢安,而安之成败未白,差胜王衍一二而已。
慕容冲 前秦 · 苻坚
 出处:全晋文
古人兵交,使在其间。
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
今送一袍,以明本怀
朕于卿恩分如何?
而于一朝,忽为此变(《晋书·载纪·苻坚传》下,遣使送锦袍一领遗,称诏云云,又《十六国春秋》三十八。)
招魂 前秦 · 苻坚
 出处:全晋文
有忠有灵,来就此庭,归汝先父,勿为妖形(《晋书·载纪·苻坚传》下,三辅人为慕容冲所略者。放火为内应,得免者十有一二,设祭而招之云云,又《十六国春秋》三十八。)
汉永平碑阴绍熙五年四月 南宋 · 晏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四、石门碑醳
汉中郡太守鄐君修桥格碑,壹百五十有九字。
汉明帝永平六年刻于褒余谷中,其纪号先《巴官铁盆铭》一岁。
绍熙甲寅三月甲□,南郑晏袤以堰事至褒谷,获此刻于石门西南险侧断崖中。
先是癸丑夏秋积雨,苔藓剥落,至是□画始见,字法奇劲,古意有馀。
光武中元二年蜀郡太守何君阁道碑》体势相若。
建武永平西汉未远,故字画简古严正,观之使人起敬不暇。
高皇帝兴王汉中,出散入秦,道由子午,涂路涩艰,因秦取蜀之石牛道,开通石门
史虽不书,灵帝建宁五年衡官掾仇审颂太守李翕郙阁碑》云:「嘉念高帝之开石门,元功不朽」。
石门虽基于秦,而开于高帝明矣。
威帝建和二年汉中太守王升镌碑石门中,纪永平四年司隶校尉杨君孟文以诏书凿通石门,则又从而广之。
通道几五十年,至安帝永初元年,西夷虐残,桥梁断绝,复循子午,凡十五年。
顺帝延光四年,诏益州刺史罢子午道,复通褒余。
则此路自秦汉以来,通塞屡矣。
今碑刻于永平六年,载汉中郡以诏书受广汉、蜀郡、巴郡徒二千六百九十人,开通褒余道。
太守钜鹿鄐君部掾治级,王弘、史荀茂、张宇、韩岑等典功作,太守广汉杨显始作桥阁六百廿三、大桥五,为道二百五十八里。
九年四月成就,刻石纪工器钱粟成数于崖壁中,去石门不百步。
惜乎崖庼碑断,字有□阙。
今所凿栈道石窍具存,乃知杨孟文治石门于四年辛酉岁,鄐君、杨君治桥。
壹千一百三十三年之后,物之显晦,盖有定数如此。
鄐君、杨君为民兴此阁道,三年而后成,曾不讳劳,而史逸其名。
苔藓封护至今,必为风雨所剥,此□遐亦摩灭矣。
敬书碑阴,俾来者有以取信焉。
夏四月六日临淄晏袤书。
孝明帝书乞袭爵 北魏 · 李豹子
 出处:全后魏文卷三十二
窃惟庸勋赏劳,有国恒典;
兴灭继绝,哲后所先。
是以积德累忠,《春秋》许宥十世;
立功著节,河山誓其永久。
伏惟世祖太武皇帝,英睿自天,笼罩日域,东清辽海,西定玉门,凌灭漠北,饮马江水。
臣亡父故尚书宣城公先臣孝伯,冥基感会,邀幸昌辰,绸缪帏幄,缱绻侍从,庙算嘉谋,每蒙顾采。
于时储后监国,奏请徵贤,诏报曰:「朕有一孝伯,足以治天下,何用多为」?
其见委遇,乃至如此。
是用宠以元、凯,爵以公侯,诏册曰:「江阳之巡,奇谋屡进,六师大捷,亦有勋焉」。
出内勤王,宠遇隆厚,方开大赏,而世祖登遐。
梓宫始迁,外任名岳。
高宗冲年纂运,未及追叙。
臣行舛百灵,先臣弃世,微绩未甄,诚志长夺,搢绅佥伤早世,朝野咸哀不永。
臣亡兄袭,无子封除。
永惟宗构,五情崩圮。
先臣荣宠前朝,勋书王府,同之常伦,爵封堙坠,准古量今,实深荼苦。
窃惟朝例:广川王遵、太原公元大曹等,并以勋重先朝,世绝继祀,或以傍亲,或听弟袭,皆传河山之功,垂不世之赏。
况先臣在蒙委任,运筹帏帟,勋著于中,声传于外。
事等功均,今古无易。
是以汉赏信布,裁重良平;
魏酬张徐,不弃荀郭。
今数族追赏于先朝之世,先臣绝封于圣明之时,瞻流顾侣,存亡永恨。
窃见正始中爰发存亡之诏,褒贤报功之旨。
熙平元年,故任城王澄所请十事,复新前泽,成一时之盛事,垂旷代之茂典,凡在缨绂,谁不感庆?
盖以奖劝来今,垂范万古。
且刘氏伪书,翻流上国,寻其仙谤,百无一实,前后使人,不书姓字,亦无名爵。
至于《张畅传》中,略叙先臣对问,虽改脱略尽,自欲矜高,然逸韵难亏,犹见称载,非直存益于时,没亦有彰国美。
乞览此书,昭然可见。
则微微衰构,重起于一朝,先臣潜魂,结草于千载矣(《魏书·李孝伯传》。孝伯封宣城公,子安民袭爵寿光侯,无子爵除。正光三年,安民弟豹子上书云云。卒不得袭。)
阿房城 清 · 洪亮吉
凤凰凤凰止阿房,一雌一雄双翱翔。
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闭白日。
凤西飞,雀东飞,肠断朱宫复紫堤。
锦袍一领军前却,凤皇凤皇不如雀苻坚时谣云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又谣云凤皇凤皇止阿房时慕容冲与姊清和公主俱有宠慕容垂妻亦得幸于与同辇宦者赵整歌日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闭白日慕容冲长安使送锦袍一领却之)
刊阿房宫赋记元祐八年六月 北宋 · 游师雄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金石续编》卷一六、续语堂碑录
秦始皇平一海内,破六国,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坂上,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临渭,东至泾,殿屋复道相属,端门四达。
上法紫宫,以象天汉;
横桥南渡,以法牵牛。
三十五年,以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乃营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
先作前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廷中受十万人。
车行酒,骑行𮌉,千人唱,万人和。
宫未成,以其殿之四阿皆为房,故曰「阿房」。
北阙累磁石为门,以止怀刃者。
南山之颠以为阙,表渭以为东门,表汧以为西门。
隐宫徒刑七十馀万人,天下为之云扰蚁动。
项羽之西,一旦化为灰烬。
呜呼!
文王都丰,经始灵台而庶民子来;
武王都镐,自西自东,无思不服,而子孙历世三十,历年八百。
秦兴阿房,乃灭于二世
岂非周得以仁,而秦失于不仁哉!
孔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按阿房遗址,今在京兆府西三桥渭城馆西南七里,沙坡店南五里。
慕容冲因殿基筑城其上,故至今民间目之为阿城殿。
左右长廊,遗迹隐隐可见。
北即故磁门,西南即镐京,汉昆明池细柳营之地,尚可考焉。
因取杜牧《阿房宫赋》刊于渭城馆,以示行者。
元祐八年六月二十日左承议郎集贤校理权发遣陕西路计度转运副使公事兼劝农使云骑尉、借紫武功游师雄记并立石,长安进士安宜之书。
进汉收梁冀家财充王府减租税故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平斋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三
梁冀在位二十馀年,穷极满盛。
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馀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租税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臣闻财用之在天下,如血脉行乎一身,可通而不可壅。
王者藏富于民,霸者藏富于国,其下富不在国,又不在民,而在于聚歛臣之家。
盖自正道不行而人心坏,人心坏而吏治坏,舍义趍利,假公售私,朘民自封,一孔不贷。
柄国者又为生奸受盗之府,而天下之富偏聚焉。
所以积至三十馀万万而未属餍也。
夫财本吾国之有而取以助国,财皆吾民之出而还以予民,其理顺,其政公。
故收家以充王府而减租税,天下以为快,后世莫以为非。
不谓威帝能行之也。
即事赠荆文始段砺如两姊夫辛未年 明末清初 · 王彦泓
七言律诗 押歌韵
杯水俄兴滟滪波,锦袍恩分近如何苻坚慕容冲: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令送一锦袍,以明本怀。)
休嫌张耳朋欢薄,止笑袁耽姊妹多袁彦道二妹:一适殷深源,一适谢仁祖。)
花底追游长作队(二君同游极密。),酒边排调竟传讹(近因口语妄传致隙。)
解围安用聊城,只倩胡笳一曲歌(二君同匿北里一姬,姬善燕歌,故用刘越石吹笳退虏事。)
乞鉴东汉之祸蚤立皇子嘉祐六年九月 北宋 · 陈洙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三
臣闻孟子之言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可也」。
臣官为御史,身有言责,当世之事系安危兴亡之本原者,计身而不言,则失事君之大义;
切言而不遥,则蹈死亡之显诛。
臣敢舍生取义,摅沥肝胆,仰闻于陛下。
诛之容之,惟君父命。
伏以陛下仁侔帝尧,孝同周武,体元居正已四十年,惠滂泽流,浃民肌骨。
陛下视亿兆之人如赤子,亿兆之人视陛下如慈父,未有为人之子而不忧其父之忧者也。
天下之本未立,吾君之子未育,此天下所以皇皇而同虑也。
臣辄探天下之心,采天下之论而开陈之。
方今皇嗣未降,人心未安,公府大臣无敢言者,朝廷安危莫大于是。
历代治乱之迹甚明,臣不复条举,姑借东汉之事言之。
顺冲质之际,汉祚几绝,清河王蒜最亲,贤而不得立,奸臣梁冀蠡吾侯志,是为威帝,忠臣杜乔、李固虽力争就死,曾何益于汉哉?
威帝既立,政移五倖,刑淫三狱,而宗社自此危矣。
迹其所以然,盖辨之不早,计之后时也。
向使李杜之策行于前,梁冀之谋不得用,则炎历长久,其可量乎!
东汉之事则知奸邪之臣,幸时失制,废明立昏,弃长扶幼,以危亡其邦家,皆可见也。
然则,可不预为久安之策哉!
臣愚伏愿陛下决自清衷,发于圣断,择宗室之贤者立为皇子,置之左右,使日闻陛下之训言,日观陛下□□□,则天下之忧去而奸臣之谋戢矣。
皇天辅德,其应如响,陛下至仁至义,至慈至孝,行将天锡圣嗣,继照四海,复俾宗室退还旧藩,九州四海之人孰曰不然?
夫先机而谋则事克济,失时而虑则祸已萌。
臣夫今不言,而异时仓猝言之,不过能效李杜之死耳,曾何益于朝廷哉!
陛下如不亮臣愚忠,以臣为怀异日之图,莫若先杀臣之身而用臣之言,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伏望圣慈宣示臣章,付执政大臣而行之,天下大幸。
出狩议1126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议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者,北辰也。
乃一日不居其所,随众星以流焉,天将无四时也。
商《诗》不云乎:「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肇彼四海」。
非邦畿以止民也,实止民以为邦畿也;
其能止千里而近者,斯能域彼四海之远也。
若夫千里不为我畿,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
周《诗》亦曰:「价人维蕃,大师维垣
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厉王失是道也。
民不怀德而城坏矣,乌睹文武成康之绩哉?
是故国君死社稷者礼也,后世有以身保一州,勇捍一城者,为希世伟烈,无他焉,不学礼之过也。
闻之国君死社稷矣,而太王去邠,诗人不刺焉,何也?
曰:太王去邠以兴周也,时则商之衰世也。
纪侯大去其国,《春秋》又不贬焉,何也?
曰:纪侯去其国以存其祀也,时则周之衰世也。
若使当商周之治君盛世,则纪侯者玉帛朝贡之不暇,宁论其国去不去邪?
《春秋》于纪侯信不贬矣,而于周王则有讥焉。
《书》曰:「天王狩于河阳」。
天王无出,则自绝于天下也。
天子之孝在天下,诸侯之孝在一国,所任不同,所责异也。
汉文帝时老上单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关,烧回中宫,侯骑至雍,烽火通甘泉宫,可谓危矣。
帝乃躬擐甲胄,思亲征焉。
其后匈奴复大入,帝亲劳军至霸上及棘门,而在细柳则黄舆屈而不得驱矣,未闻其轻出狩也。
既而景帝立,一日中七国同反,帝命周亚夫、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有张羽之力战,韩安国之持重,韩颓当之功冠诸侯,而赵涉、剧孟、邓都尉辈为之谋画,七国王侯之首可指而旌之也。
惟帝之断,足以诛御史大夫晁错,其势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吴,其明足以容周亚夫之不奉诏,以梁委吴,亦未闻其轻出狩也。
唐明皇有始无卒,昏淫不道,固非文景之比,而国家之盛,不减文景时也。
一旦安禄山范阳、平卢、河东之师,率同罗奚、契丹、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取河北,陷东京,克桃林,而潼关失守,则不告宗庙,不顾九族,不谕百官,身与宫宦数十人,揭衣而奔,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与征徒并饥寒。
越明日,军士不肯行,则斩宰相缢妃子仅行。
中道散亡者众,赖剑南骡纲至,以甘言强之而前,不敢言骑骡之疲也。
受辱于馈食之田父,诉诚于献酒之微臣,悲歌酸鼻,若悔而不悔,唐室自是倾矣。
其后肃宗幸岐,代宗幸陕,德宗幸奉天,皆脩明皇故事也,未有僖、昭之出,则《春秋》之不贬也。
禄山之初叛也,四方郡县不从贼者,皆倚东平太守吴王祗以起兵,其终赖太子即位于灵武,以固天下之基业,则民心于帝,岂不愿其留而出哉?
梁武帝区区好无益之名,窥无术之利,专以登叛人为谋,末纳侯景十有四州之地,自谓坐获非常之大功也。
不知其相朱异纳景之赂,其子王德通景之谋,长江不足以为险,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
逼帝坐,白刃交前,而徒能焚宫室,辱妃主,杀百官,曾不自保其首领也。
梁室不碎于侯景之手者,武帝坐朝如故,而未尝议及奔亡。
苻坚之秦,军声国势,据中原以威百戎,非江左可拟也。
锐气以攻衰微之晋,戎卒六十万,介马二十七万,下蜀汉之舟师,拥幽冀之陆骑,军实万里,齐声并进。
晋谢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而、琰、幼度、伊辈风流清谈之师,不足以当苻融、张蚝、慕容炜、垂、姚苌辈熊虎百战之将。
阵逼肥水,从幼度之诱,一动而奔,溃不可制止擒而仅以身遁,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
曾不安静,而复出五将山,姚苌执之,幽于新平别室而缢死。
靳传国宝以陈义,问尹纬以怜才。
于是垂与子宝中道叛,而燕复以兴。
乞伏父子继以陇右叛,而秦以立。
句町王以河南叛,姚苌以万年叛,慕容冲起兵于帐下,慕容炜变发于会中,诚可惧矣。
向使收散卒不去长安,任权翼、苻越之忠谋,督张蚝、石越、毛当、苻飞龙之力战,则遽有五将之辱,新平之祸,使秦遂亡乎?
执事者鉴汉文景不出而隆盛,唐明皇出而衰亡,梁武不出而存,苻、宣、昭出而亡,则一反覆手间,天下之利害,断可知矣。
又有往古实迹可按,而为执事言者。
燕太祖文明帝以新造之邦,出师小胜,而激石虎之赵大阵以临之,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
赵兵将逼所都之棘城,皝惧欲出亡,其帐下将慕舆根谏曰:「王一举足,则成彼赵之王业,中赵之计矣。
今国家固守坚城,其势百倍,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
玄菟太守刘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当自强以厚将士,不宜自弱也」。
其谋臣封奕曰:「虎凶恶已甚,鬼神共嫉,祸败之至,何日之有?
今空国远来,攻守异势,戎马虽强,无能为也
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
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赵师,终为大国。
石虎不义以死也,是尤宜今日之知者也。
所谓黏罕、斡离不者,非石虎之俦也,其凶淫不道则过之,我不可一举足以自弱而成贼计,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而视其明神诛殛可也。
况我祖宗基业之固,宗庙社稷之灵,今天子之勤俭图治,固非新造之燕可同日语也。
亦窃有可惧者,今之谋臣视封奕如何,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执事者未宜忽于斯也。
又如燕幽帝慕容炜屡败于大司马温之矣,温乘胜至枋头,惧焉,与太傅评谋奔龙城赖吴王垂请出战,曰:「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果大败温于襄邑,而得晋之寿春焉。
此则危甚矣,无足为执事者陈之也。
今之谋臣必不为慕容评,而战将视慕容垂又如何,执事者复宜念之也。
是二者盖有前比矣。
光武初在河北,得邯郸信都二郡之助,而兵众未合,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独邳彤曰:「若明公无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明公既西,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
光武不复西,而卒因二郡,以一天下也。
光武创业之初,犹不肯散亡二郡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累圣重光之基业,可不恤京师之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
嗟夫,皝去棘城,谋奔龙城,则燕虽兴而复亡也。
光武轻去河北,则不能中兴,而汉不得复有天下也。
执事者幸少念之也。
或曰:「晋元帝之亡也,保江东而兴王业,胡为而不可?
曰:元帝琅邪王渡江而即帝位,非驱黄屋以东巡也。
其所以即帝位者,又岂藉江山之固哉?
中原名德之士,王导、周顗之属,不忘中原之故国,相与慷慨垂涕,而立宗庙于荆棘之中耳。
是时东晋之地,南抵寿春,北极彭城,东至洛阳,如使元帝洛阳之旧都,收中原之遗英,则彼刘渊石勒辈,果何有哉?
请以二事明之。
东晋之初兴也,弱矣,刘琨遥奉朝廷之威命,无日不战于刘、石间,几兴而败。
且使不死,则灭刘以兴晋阳,杀石勒以固河北,而洛阳长安皆晋之归也。
祖逖志在中原,琨之所畏也。
其在豫州,百姓襁负而至,将士乐为致死力,胡寇不敢窥兵。
石勒遣吏护其母墓,黄河以南复为晋有,略地千里,复户万计,惜不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
晋之末尤衰矣,大司马温之,犹足以至霸上刘裕又足以入长安,况在元帝初兴乎?
其初则未有定分争先,破竹之势也,其后则强箭之末,饮羽之势也。
、逖二人者,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者也。
温、裕二人者,不生于元帝之时,使之效忠佐王者也。
执事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况以天子之尊,为江东之举乎?
岂不惜哉!
昔人所谓日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区区所陈,往事是也。
其在本朝,则章圣皇帝契丹再入河北,不西狩蜀,不南狩金陵,上有毕士安之深谋,下有高琼之竭忠,而成之于寇准之决策,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其流福天下,至今赖之也。
是则不待说之之言,而执事者宿知之矣。
谨议(《嵩山文集》卷三。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亡」字原空,据右引补。
论不居行宫而临大内当常存忧畏之心疏庆元初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六八
臣仰惟陛下诞膺天命,纂绍皇图,听政行宫,凡五阅朔。
迨于烈祖梓宫发引,然后徐跸,移御大内
都城万姓,爰瞻爰仰,载感载欣。
而臣之拳拳,窃料圣心有正位凝命之思,有临朝愿治之意,见于始至之日,而未尝以万乘之贵、宫室之崇为安且乐也。
何以知其然也?
方陛下之践祚于素幄也,仓卒之际,不得不达权以安宗社。
当时圣心盖亦忧祸乱之生于俄顷,故于此而执丧焉,于此而听政焉,夫岂得已乎哉!
暨大行因山有期,广内清宫以俟陛下之临御,人情岂远,事理自然。
而廷臣或者犹有隐忧,劝陛下且视朝于行宫,则盖有三说:烈祖之灵虽毕虞祔,而几筵一朝阒寂,陛下孝心讵忍忘之乎?
一也。
太皇太后耄期之伤,皇太后凄凉之感,晨夕定省,岂得不关圣怀?
二也。
况外人窃议太上神明未复,禁中皆不敢深言已定嗣君,而今也宫墙咫尺,恐太上未能冲澹于物初,往往虚疑过传,播在群听,太上皇后以母临子,或旨命有所难从,则陛下何以处之?
三也。
凡廷臣之忠于陛下者,人人怀此三说,而陛下有所不能从者,岂陛下之得已哉?
臣窃意圣心亦有三说:即位相将半载,而五日一朝之礼未得一面亲颜,今而咫尺宫闱,势必得见,一也。
行宫内外浅隘,周庐徼道无所设,供奉百司无所处,九重如寄,二也。
况广内未还,则名体不正,名体不正,则疑议妄生,疑议妄生,则敌人窥伺,三也。
廷臣欲陛下且居宫者,则有如彼之三说;
而陛下闻之怃然,有所不能从者,又有如此之三说。
臣故曰非得已也。
非得已,则必当使此六说者毫发无可窥议。
在陛下于还宫之初,凡事好为之而已矣。
陛下还宫之后,为事事皆好,然后廷臣之三忧俱释,而圣心之三说始明。
臣请详陈其故。
且陛下初临大内,其忧畏之心当如初践大位,不可忘也;
久而忧畏之心又当令始终如一,不可怠也。
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宫中三年之礼有同朝夕临对几筵,人谓陛下居烈祖之丧无有不尽,此事实好,一忧释矣。
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慈福、寿成必交相庆慰,曰吾孙今日能不替其烈祖,不谓老年忧患,有赖圣孙。
人谓陛下奉曾祖母、祖母无有不尽,此事实好,二忧释矣。
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纯意所感,天犹临之,而况于父子之至亲岂不相爱,母子之至爱岂不相忧,而何至有它疑之可虑,旨命之难处乎?
陛下于父母能尽其道,于政令能尽其公,人谓陛下事亲无有不善,此事实好,三忧释矣。
如其不然,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子之于父虽曰密迩,而情未必通;
母之于子或至牵制,而事有难处。
方且涉外人之所疑,而不能如陛下之初意,则陛下之一说始无以明于天下矣。
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宫室之盛、百司之富、嫔御之备、九重之安皆足以移陛下之本心,则陛下之二说又无以明于天下矣。
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名体虽正而疑议方生,疑议方生,近且不服,如远人何?
则陛下之三说亦无以明于天下矣。
臣故曰,使六说者无一事之不善,无一毫之可疑,在陛下好为之而已矣;
而好为之,则不过忧畏之念常存而已矣。
忧畏之念常存,然后陛下不得已之意始暴白于天下,而天下不议。
何况今日之社稷,乃高宗皇帝再造之社稷,孝宗以忧勤而社稷安,太上以少忘忧勤而社稷几危。
今日之宫室乃高宗皇帝中兴之宫室,孝宗以忧勤而宫室安,太上以少忘忧勤而宫室几危。
则陛下可不深念而切鉴之欤!
陛下入宫室而思社稷,则虽欲不忧畏,不可得也。
夫谨于始至,后犹易怠,若始至而遂安且乐之,后将如何哉?
是则陛下新御大内,乃政令之美恶所从出,志意之勤怠所从生,心之畏肆所从分,身之奢俭所从定,嗜欲之厚薄所从见,爱恶之取舍所从知,生民之休戚所从关,家国之安危所从系也。
陛下天资明哲,悉虑悉知,而况目睹艰危,克自抑畏,移御之始宁不有感于圣怀?
而臣官当记注,职预论思,心乎爱君,宁免过计,辄忘罪触,仰渎渊听。
虽出至愚,亦人臣事主之分当然也,惟陛下留神省察。